苏轼《贺新郎·夏景》:意境高远,冠绝古今

苏轼《贺新郎·夏景》这首词意境高远,冠绝古今,人们不信,笔端下的女子会是一个侍妾或歌女。其实,无论写词还是为文,那灵感的源头有可能只是一个七十老妪或是一朵残花,至于诗中女子,那只是作者笔端的一种意象罢了,与她是身份一点关系也没有。

贺新郎·夏景

作者:苏轼

乳燕飞华屋。

悄无人、桐阴转午,晚凉新浴。

手弄生绡白团扇,扇手一时似玉。

渐困倚、孤眠清熟。

帘外谁来推绣户,枉教人梦断瑶台曲。

又却是、风敲竹。

石榴半吐红巾蹙。

待浮花浪蕊都尽,伴君幽独。

秾艳一枝细看取,芳心千重似束。

又恐被、秋风惊绿。

若待得君来向此,花前对酒不忍触。

共粉泪、两簌簌。

 

起调“乳燕飞华屋,悄无人,桐阴转午,晚凉新浴”,犹如电影的开幕。一场华丽热闹的燕子舞会,开在没有观众的庭院里,只觉更加的寂寞、更加的幽静。阳光分外的炽烈,梧桐的浓阴随着太阳慢慢转动方向,幽暗的窗纱中,一双寂寞的眸子,望见浓阴转到窗前,浓黑如刚泼的墨,仿佛要渗出水来。燕子的舞会已到中场休息时间,桐阴继续充当太阳的指针,直到黄昏将树影拉过院墙。外出觅食的大燕子们已经回来了,招呼着小燕们回家。

这时候,她穿着深红如血的衫子出场了,长衣曳地,冰肌玉骨,鬓发犹湿,瀑布般泻于腰间。“晚凉新浴,”令人浮想联翩。这时的美是无须说出来的。所以,聪明的东坡绕过无数爱窥探的眼睛,诡异地笑了笑,用力地写下一个“浴”字。

“手弄生绡白团扇,扇手一时似玉。”她玩弄着白团扇的样子很好看,因为她的手和团扇一样的白,她望着团扇上的字出了一会神,随之轻声念起来:

新制齐纨素,皎洁如霜雪。

裁为合欢扇,团团似明月。

出入君怀袖,动摇微风发。

常恐秋节至,凉飙夺炎热。

弃捐箧笥中,恩情中道绝。

 

这是汉成帝的妃子班婕妤的诗。

她读着班婕妤的诗,如玉般的指尖正划过团扇上猩红的花枝。深宫寂寞的班婕妤也曾在洁白的团扇上画着寂寞的花枝,用笔写下这首《团扇歌》。她眼前迷离起来,有一种怪异的记忆。似睡非睡中,她似回到了汉宫中,一个女子用藏蓝的长裙兜起一捧红花,似血,女子挖了一个坑,要将这花葬进这坑里。蓦地,却发现自己正躺在这坑中,红花将她严严盖起,她却喊不出。

意识渐渐模糊,陷入深邃的黑暗中。正在这时,一声极细微的推门声自帘栊外响起,他回来了!她惊忙坐起,才知自己刚才不过做了一个梦,窗外天色尚白,空无一人,又是风敲竹杆的声音。其实,她又何尝不知那不过是竹声,不过,每次听到还是不断地寻找,希望接着便能听到他的足音。

“石榴半吐红巾蹙”,此句化用白居易诗“山榴花似结红巾”句意,形象地写出了石榴花的外貌特征。还没有全开的石榴花就像一块皱折的红色丝巾。“蹙”字让人联想到纠结的心事,是她哭泣时揉皱的红巾吧。

“待浮花浪蕊都尽,伴君幽独。”它不是那些花期短暂,跟着一阵风就飘零四落的春花,却在百花开尽之后,在浓淡相宜的绿叶之间绽放红蕾,听她对着自己静静地诉说心事,一个寂寞的眼神,一点莹莹的泪光,它无言,却仿佛懂了一切。她也穿着红衣,猩红色的,衬得她的皮肤更白了,有时候,那白里透出胭脂红,有时候白得透明,冰雕般的冷艳。

他在春天里来过,那时,它还没有开放,连叶子也没有。他牵着她去看红白的桃花,直到花落,她都没有停止过笑声。它早知道结局,它将一方方红巾细细密密地折叠好,等待她来,一片片裹满心事。

“秾艳一枝细看取,芳心千重似束。”她折下一朵石榴花轻嗅,举到眼前时,蓦然发现,这花一重重地纠结成一颗红心模样。情似花心,花中含情。她把花紧紧贴在胸口,隐身于红衣里。

她捏着它,仿佛看见自己,一阵凉风吹来,她抖了一下,是秋风吗?东风已经带走了她的春天,如今西风又惦记上嫣红的花心了。

风儿,你不要吹,我要留着这片片心事结成的花,等他回来,与他一同坐在这花下饮酒。可是,风无言,花亦无言,西风中,满院落花簌簌,同她的胭脂泪一起,落下。

关于这首词的写作背景,前人异说纷纭。这首词《宋六十名家词·东坡词》题作:“余倅杭日,府僚湖中高会。群妓毕集,唯秀兰不来。营将督之再三,乃来。亦有说此词是苏轼写给侍妾榴花的。

苏轼《贺新郎·夏景》这首词意境高远,冠绝古今,人们不信,笔端下的女子会是一个侍妾或歌女。其实,无论写词还是为文,那灵感的源头有可能只是一个七十老妪或是一朵残花,至于诗中女子,那只是作者笔端的一种意象罢了,与她是身份一点关系也没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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