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枯木
《河中之水歌》
【南北朝】（梁）萧衍
河中之水向东流，洛阳女儿名莫愁。
莫愁十三能织绮，十四采桑南陌头。
十五嫁为卢家妇，十六生儿字阿侯。
卢家兰室桂为梁，中有郁金苏合香。
头上金钗十二行，足下丝履五文章。
珊瑚挂镜烂生光，平头奴子提履箱。
人生富贵何所望，恨不嫁与东家王。
《河中之水歌》最早记载在南梁时期诗歌总集《昭明文选》和《玉台新咏》。《文选》只引注一句，《玉台新咏》原作为无名氏歌词，唐代《艺文类聚》作《古河中之水歌》。现在有的为了简洁和吸引阅读，题目标注为《莫愁歌》。至于作者，有的标注为无名氏，有的标注为梁武帝萧衍所作。我们依据后者，借此机会介绍一下《玉台新咏》和这位著名的梁朝开国皇帝。
《玉台新咏》是继《昭明文选》之后，收录东周至梁诗歌共690篇的诗歌总集。关于作者成疑，大多倾向为梁朝宫体诗人和庾信齐名的徐陵编著。《玉台新咏》在取材上以“选录艳歌”为宗旨（《玉台新咏序》），主要收录男女闺情之作，大体不出离愁别恨、伤遇感时、中道弃捐等类，范围比较狭窄。
《玉台新咏》虽然以“艳歌”著称，然而也收入了不少感情真挚并具有现实意义的诗篇。如汉乐府民歌《陌上桑》，中国古代长篇叙事诗《为焦仲卿妻作》（又名《孔雀东南飞》）、《上山采蘼芜》等。其中有不少诗表现出古代妇女对真挚爱情的追求和向往，反映了古代妇女真实的生存状况、丰富的情感世界，具有广阔的社会背景和深刻的人文内涵。因而在文学史和审美发展史上有重要的研究价值。
这首《河中之水歌》的作者萧衍（464年－549年），字叔达，小字练儿，南兰陵郡武进县东城里人。萧衍为南北朝时期梁朝的开国皇帝（502年－549年在位），在位48年。一生文治武功，雄才大略，最后建立梁朝，政绩卓著。晚年笃信佛教，不理国事，造成“侯景之乱”，被软禁在台城，忧愤交加，最后饥渴而死，享年八十六岁。
梁武帝在南北朝历史上是最著名的一代皇帝，“享国五十年，天下且小康焉”。梁武帝建立梁朝后，勤于政务，宵衣旰食，节俭朴素，政绩显著，文化经济异常繁荣。当时北齐神武帝高欢评价：“江东复有一吴翁萧衍，专事衣冠礼乐，中原士大夫望之以为正朔所在。”唐代魏征评价：“布泽施仁，悦近来远，开荡荡王道，革靡靡商欲，大修文学，盛饰礼容，鼓扇玄风，阐扬儒业，介胄仁义，折冲樽俎，声振寰区，泽周遐裔，干戈载戢，凡数十年，济济焉，洋洋焉，魏晋以来，未有若斯之盛也。”
梁武帝对佛教的贡献尤其显著，晚年倾心研究佛学，把儒释道有机的结合起来，创立了“三教同源说”。著有《涅萃》、《大品》、《净名》、《三慧》等数百卷佛学著作。在梁朝境内广建寺院三百余座，在中国古代佛教思想史上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。当然，倾尽国力笃信佛教，这也是最后梁朝得以走向衰败灭亡的原因之一。
梁武帝学识渊博，不但政绩斐然，研究佛学，而且在诗词文学音乐书法等方面也有过人之处。早在齐朝时期，萧衍就是文学“竟陵八友”之一。建梁称帝后，他素性不减，经常招聚文人学士，以赋诗为乐。他的文学创作，推动了梁代文学风气的兴盛。
梁武帝现存诗歌80余首。其中不少值得称赞，如《芳树》、《有所思》、《临高台》、《河中之水歌》、《江南弄》、《东飞伯劳歌》等。这首《河中之水歌》就是其代表作之一，描述了当时洛阳女子莫愁的生活状态和心里追求。
“河中之水向东流，洛阳女儿名莫愁。”首句采用古乐府惯用的起兴表现手法，引出洛阳女子莫愁。
“莫愁十三能织绮，十四采桑南陌头。”此句描写莫愁心灵手巧，小小年纪就采桑织布。古代讲究女孩子的“四德”，即德言容功，这里用一个“功”概括莫愁的容貌和德行，可以想象莫愁容貌美丽，言语得体，行为守礼。
“十五嫁为卢家妇，十六生儿字阿侯。”莫愁十五岁时就嫁给姓卢的男子，十六岁生了一个儿子叫阿侯。这在古代并不鲜见，女子“及笄之年”就可以嫁人，其原因是古代人寿命较短，因此女子十五岁嫁人为正常。
“卢家兰室桂为梁，中有郁金苏合香。”这句描写卢家的富贵和奢华。“兰室”指芳香高雅的居室，这里指妇女的居室。“郁金”指郁金香，“苏合”指苏合香，郁金和苏合都原产自小亚细亚的土耳其等地，是著名的名贵香料。卢家非常富裕，妇女的闺房都是用名贵的桂花木作房梁，室内有从西域运来的名贵香料，足以显出卢家的奢华。
“头上金钗十二行，足下丝履五文章。”此句描写莫愁的装扮。头上有十二行的金钗，十二行比喻很多，脚上穿着用丝织品制作的鞋子，上面绣着五色纹饰。这样也说明莫愁穿着非常华贵。
“珊瑚挂镜烂生光，平头奴子提履箱。”“平头奴子”指不戴冠巾的奴仆。梳妆台上的铜挂镜，镶嵌着珊瑚珠子，熠熠生辉，灿烂发光，奴仆提着装鞋的宝箱等待女主人挑选。这句依然描写莫愁生活奢华，衣来伸手，饭来张口，有奴仆伺候，完全不用自己操心。
“人生富贵何所望，恨不嫁与东家王。”最后一句成了全诗的诗眼和转折，那就是，莫愁嫁给卢家，人生富贵奢华，本来应该没有想法实现不了的，可是，它的心里却想着，为什么当时不嫁给东边邻居家姓王的男子。
这首《河中之水歌》全诗沿袭古乐府，采用起兴手法。然后用莫愁的生活经历和现在的奢华做衬托，最后表明主题。那就是莫愁追求自己向往的婚姻，并不因为嫁给富豪之家而满足。表明了莫愁对爱情的憧憬向往，其实莫愁这个名字，也许并非该女子的真实名字。诗人用莫愁作女子名，其实是有深刻含义。本来莫愁寓意“不用发愁”，可是内心却非常纠结和愁闷。从而更加烘托了诗词的渲染力，具有极佳的艺术效果。
《河中之水歌》虽然不如《孔雀东南飞》等悲剧诗词更加具有感染力，然而也表明了当时女子对自己爱情自由的追求和向往。正所谓富贵和爱情不可兼得的情况下，宁愿选择爱情，而不是富贵，这在当时和对现在都有值得借鉴的意义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