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“荒”为篇名的上古奇书《山海经》里的中国

《山海经》是中国上古文化的一部百科全书,全书仅3万1千余字,却记载了约40个“国家”,550座山,300条水道,100多个历史人物,400多神怪奇兽,包含着关于上古地理、历史、神话、天文、历法、气象、动物、植物、矿产、医药、宗教、考古以及人类学、民族学、海洋学和科技史等方面的内容。

《山海经》是中国上古文化的一部百科全书,全书仅3万1千余字,却记载了约40个“国家”,550座山,300条水道,100多个历史人物,400多神怪奇兽,包含着关于上古地理、历史、神话、天文、历法、气象、动物、植物、矿产、医药、宗教、考古以及人类学、民族学、海洋学和科技史等方面的内容。《山海经》从东、南、西、北、中五个方面介绍了中华腹地的山川宝藏,其中记载的奇禽怪兽、异草珍木,见所未见,闻所未闻。《山海经》的地理结构,包括大荒世界—荒外世界—海外世界—未知世界,其中《海外经》介绍了传说中的海外异国,如双头国、三首国、女子国、丈夫国、大人国、小人国等国的风俗习惯,更是奇中有奇。这本书所记载的东西,常被斥为怪诞不经。西汉司马迁对其评语:“至《禹本纪》、《山海经》所有怪物,余不敢言也”。班固在《汉书•张骞传》赞语中,更加上了“放哉”的判断词。王充《论衡•谈天》也说《山海经》“为虚妄之言”,“未可信也”。作为一部千古奇书,《山海经》的作者和成书年代至今都还是谜。有人推测说作者是大禹,然而大禹时代中国还没有文字。有人说它成书于战国时期,也有人说成书于西汉。直到今天,这个谜团也没有解开。

进入20世纪,“西学东渐”,中国的传统文化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大变革。现代学者在西方文化影响下,多从神话学立场看待《山海经》,鲁迅认为《山海经》是“古之巫书”,“盖以记神事”,茅盾说它“大概是秦末的喜欢神话的文人所编辑的一部杂乱的中国神话总集”。袁珂在《山海经校注•序》中说:“《山海经》匪特史地之权舆,亦神话之渊府。”既然认为《山海经》是上古中国神话,巫史合一的时代,神话传说都是根据实物进行深化描写,进而跃变为神话的。因此,在《山海经》的神话外衣之下,当然有着现实的真实部分。在20世纪以来,《山海经》那神秘莫测的面貌和包罗万象的内容吸引着人们流连其间,试图以考证来解开它的“庐山真面目”。

比如,不周山是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的山名,最早见于《山海经·大荒西经》:“西北海之外,大荒之隅,有山而不合,名曰不周。”传说不周山是盘古脊柱所化,立在盘古开辟天地的中心,支撑着天。是人界唯一能够到达天界的路径,终年寒冷,长年飘雪,非凡夫俗子所能徒步到达。《山海经》中不周山真的存在吗?如果有,坐落在哪里呢?

楚国大诗人屈原在他的著作《离骚》中写有:“路不周以左转兮,指西海以为期。”后人王逸注《离骚》,考不周山在昆仑山西,即今日昆仑山西北部的帕米尔高原。此地的气候高寒,与书中写的非常一致,并且地理位置也跟书中的差不多。“帕米尔”是塔吉克语“世界屋脊”的意思,群山起伏,连绵逶迤,雪峰群立,耸入云天,高原海拔4000米~7700米,拥有许多高峰。是地球上两条巨大山带(阿尔卑斯-喜马拉雅山带和帕米尔-楚科奇山带)的山结,也是亚洲大陆南部和中部地区主要山脉的汇集处,包括喜马拉雅山脉、喀喇昆仑山脉、昆仑山脉、天山山脉、兴都库什山脉五大山脉,号称亚洲大陆地区的屋脊。所以帕米尔被认为是传说中的不周山,是比较主流的观点。除了帕米尔高原说,还有认为不周山是祁连山、贺兰山脉、诸毗之山、赫尔蒙山、以及山西省长子县的西山、,还有宁夏和甘肃境内的六盘山为不周之山的残骸等等说法。我还看到一种说法,认为从神话传说的角度分析,不周山可能就是骊山,共工撞不周山把天捅破了,所以女娲补天应该是不周山上面的天,而骊山正是女娲炼五彩石补天的地方,骊山上有女娲遗迹,有女娲庙,著名的骊山老母也是女娲的别称,所以,不周山就是骊山。考证得煞有介事的,我觉得这种把《山海经》当成地理书去考证实在太具象了。《山海经》可能只是古人坐在大地某一个角落无边无际的冥想。

记得评论家李劼在《中国当代文化的共工篇》一文中,曾指出:“《山海经》体现了最为始源的中华民族的精神气质,大凡具有民族灵魂意味的一代天才,其生命渊源似都可追溯到《山海经》中的人物和故事。”我深以为然。回顾千百年来的汉语叙事文学,可以很清楚地看到,无论魏晋志怪、唐宋传奇、元明戏曲,或是《三国演义》、《水浒传》、《西游记》和《山海经》、《太平广记》、《阅微草堂笔记》这类准文学的笔记写作,符合写实原则的颇少,而“离奇荒诞”者居多;即使被认为是“现实主义”的伟大作品的《红楼梦》、《水浒传》其实也不乏“离奇荒诞”内容,甚至可以说,倘若没有那些“离奇荒诞”的成份,《水浒传》不成其为《水浒传》、《红楼梦》也不成其为《红楼梦》。

为什么呢?因为华夏文化是世界上唯一没有中断过的文化传统,而其所孕育的神秘文化,是一个玄奥而又古老的话题。天地玄黄,宇宙洪荒。中国文化中真正的精神资源与经典文本,都有其一致之处,就是立于天地寥廓之中,兴起天长地久之念,精骛八极,心游万仞,“其寄托在可言不可言之章,其指归在可解不可解之会”。《山海经》描绘了一个直觉所能到达的世界,这个世界混沌初开般宁静、虚空,任何声响、动静以及天地间事物的微妙变化在这个直觉世界里被捕捉、感知和呈现——这是混沌的人类童年,是我们这个民族穷天人之际的浮想联翩,是我们民族某些根深蒂固的观念的渊薮。六合之间,四海之内,感天应地,神灵生焉。《山海经》用鲜活的意象浓缩华夏心史,演绎壮阔而久远的生命之旅。

《山海经》是上古典籍中唯一的以“荒”为其篇名的书,在古代,它以异端邪说之渊薮的性质,对“不语怪力乱神”的正统思想方式提出挑战。为中国文学中“荒远怪异”意象和“荒诞无稽”观念提供了原型。与“中心”和秩序相对立的“荒”的理念(时间上的悠久,空间上的邈远),也为一切反叛和挑战正统价值的言论找到立足点,难怪后世在写作气质“接近于《山海经》的人,从陶渊明、曹雪芹、蒲松龄到鲁迅、贾平凹、刘亮程,都喜欢“满纸荒唐言”,以想象呈现出接近神话的意境,写出那些笔下的“无何有之乡”。

作者:黎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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